生活 来源:大众日报 时间:2022-04-20 11:04:14
我爱翻阅旧报纸的合订本,尤其爱翻战争年代的《大众日报》。那泛黄的一页一页,布满了灰尘。盯着模糊的字迹,我脑海里总闪动着一些忙碌的身影:在硝烟弥漫的山沟里,记者、编辑、检校、排版工、印刷工、发行员……人人献智,不计名利,满怀激情。而刘晓刚就是为美化版面付出了巨大心血的人。老人今年4月11日悄然离去,享年91岁。听到噩耗,我不敢相信,火一般热情的他怎么会突然走了呢?我还有好多事儿想请教啊。
闻听刘晓刚先生去世,同为大众报人的赵鹤翔老师给我发微信说:“晓刚聪明过人,他的才华全面,水墨、版画、木雕、书法等皆为出众,为美化大众日报版面,贡献了毕生精力。晓刚长我一岁,兄长千古!”
我多次拜访过晓刚先生,最后一次见面是去年的深秋。在大街上,他说在家伺候老伴儿,他斜背着一个包,包里装着几个馒头。我问刘老还画吗?他说伺候病人,没工夫了。但90岁的他,依然很有激情,他大声嘱咐我:“别停下笔,一旦停下,就拾不起来了。笔也欺负人。”握着老人的手,我感到很温暖。我说把他和他的老师牛玉华(牛兰芝的原型)写进了我的小说《芝镇说》,他笑笑说:“我啊,不值得写。咱就是个老报人。牛玉华值得写,女中豪杰。”我还请教了他梨木刻版的问题。
14岁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,而刘晓刚却穿上了肥大的军装,在沂蒙山区,成了小八路。2009年我和同事陈巨慧到刘晓刚家采访。刘老那年78岁,说起话来,声如洪钟;作起画来,意随笔浮;走起路来,虎虎生风。他回忆自己刚参加革命的那些细节,清晰如昨:“首长问,你能干什么?我说,在抗日小学里,办过黑板报,画过简单的小插图。领导说,那你上报社吧。干美编。”首长跟刘晓刚谈的几句话,让他从此和新闻美术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“报纸需要什么我就刻什么。列宁,大额头,毛主席,大背头,都好刻,就是斯大林不好刻,美男子,但没有明显特征。一旦刀子走得不合适,在要害的地方跑了,要用平口刀弄平,再打个楔子。我的手时常让刀子戳得流血。完不成任务就得开夜车,大海碗豆油灯,灯捻子那么粗,忽悠忽悠地亮着,我看不清,往前拱,头发经常被烧焦(笑),寒冬腊月,屋里冻得坐不住,连个内衣褂子都没有,我光着脊梁穿着棉袄,拿根草绳一扎,手冻僵了没办法刻了,我就到食堂打点温水泡泡,血液流通了就接着刻……”这就是前辈大众报人的工作状态,为了一张报纸,为了让报纸美起来,忘乎所以。《大众日报》这张诞生在山沟里的报纸,没有没落和无聊气息,没有靡靡之音,有的是明朗、爽快、朴实,你可以说它粗糙,但这粗糙遮不住它的光泽,靠的就是刘晓刚这些报人用心血把稿子写好,把版面擦亮。
新中国成立后,刘晓刚依然耕耘在新闻美术第一线,夜班一干就是20年。干美术编辑得是个多面手,什么都得会。刘晓刚擅长漫画,也擅长中国画,他的中国画得益于严谨的造型能力和坚实的绘画基础,也受益于其深厚的书法功力。我们问:“你没有进过科班,也没有受过正规教育,你这些成就是哪来的呢?”13年前,刘晓刚的回答是:“我有超人的毅力,我从来不浪费点滴时间。直到现在,每天早晨4点起床,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。一个是执着追求,一个是虚心求教。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自己有什么了不起,飘飘然,那怎么行?”惟勤惟实,上下求索,留心耐烦,不务虚名,一丝不苟。这就是一代又一代大众报人传下来的做派。因为有目标,所以不停步;因为不断看到进步,所以不知疲倦。
刘晓刚的所作所为已经化为大众日报的一部分,他的精神滋养着鼓舞着大众报人。我以有这样的前辈而感到自豪,我也以有幸成为大众报人中的一员而感到自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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